新华社昨天向社会抚养费制度漏洞发起冲击,并获各地媒体广泛响应。
南方都市报今晨头版头条就是一个巨大的问号以及三方反馈:《“超生罚款”到底有多少?审计署回应:并不掌握社会抚养费的底数;卫计委回应:要求各地做好信息公开工作;新华社评论:不清不楚的账目掩盖了什么》。
前两段官方回应也是来自电稿:“国家卫生计生委宣传司副司长、新闻发言人姚宏文4日晚回应社会抚养费征收管理有关问题……姚宏文说,征收社会抚养费有法可依。且应当纳入地方政府预算管理……社会抚养费不属于中央财政收入,也不属于卫生计生部门收入;社会抚养费的收入没有对应的支出科目,也不允许与计划生育支出挂钩,更不是一一对应关系”;“审计署有关负责人昨日称,已于9月3日收到律师关于社会抚养费的信息公开申请,审计署将依法依规办理。审计署8月30日在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的相关会议上已提到,过去几年,由于民生资金和项目涉及面广、使用分散,受审计力量和技术方法的限制,对资金额相对较小、使用较为分散、涉及特定地区或特殊人群的农田水利建设项目、社会抚养费、扶贫资金等未组织过全面审计,也未能全面掌握这些资金的底数”。
新华社评论被南方都市报摘录出三段要点:“特殊的人口国情,决定了我国在相当长的时期内必须将计划生育作为基本国策。考虑到相对公平性以及在基层实施的可操作性,征收社会抚养费相对比较公平合理,也在实践中发挥了一定作用。但不容忽视的是,在各地实际征收的过程中,一些地方社会抚养费逐渐沦为‘糊涂账’”;“尤其需要注意的是,如果真相被一些地方紧紧捂在手中,疑问必将在公众心中持续发酵。‘以罚代管’如果引发权力腐败,久而久之,政策的权威和政府的公信力也将深受影响”;“让数目庞大的社会抚养费公开透明,重要的是稳步推进改革的智慧和突破固有利益格局的勇气。当下,决不应允许社会抚养费成为‘糊涂账’。惟其如此,才能让政策和制度长久取信于民,赢得理解”。
或许是嫌新华社的口气还不够坚决,南方都市报再发自家社论,高呼《理清社会抚养费这笔“糊涂账”不容商榷》:“关于社会抚养费去向的追问,必定会成为一个重要的‘议题’。一方面,‘单独子女二胎’政策放开的氛围日趋浓厚,这使得有更多的学者、民众开始有理由检讨此前以‘行政性收费’的名义征收的社会抚养费。而撇开征收合法性的讨论,此一部分财政收入的用途又充满了神秘:从计生部门到审计署,没有一个部门能够或者是愿意把去向说明白。相对于前者,后者的理由避开了讨论的禁区,而成为舆论集中炮轰的目标”。
根据这篇文章的说法,对社会抚养费的征收情况略微知情者,都不会对这笔“糊涂账”的存在感到任何一丝的惊讶,而且原因也不难理解:“因为计生工作是一项更依赖执行的工作,一旦计生政策上升为国策,执行才是最根本的问题。所以,如何去调动基层计生系统人员的积极性,一定是需要各种奖惩激励的保障。这其中,计生工作的一票否决制是作为一种惩罚措施存在,而返还社会抚养费则以奖励措施呈现在现行的官僚体系内。正是基于这样的分析,社会抚养费的征收和基层计生部门的存在实际上已经相互绑定,成为一个固定的利益格局”。
昨天中午,@新京报用“图个明白”作为栏目名称,叹息“社会抚养费花哪儿了?审计署也不知道……”,看上去就很像绝妙的对比讽刺。今晨,这家报纸选用的主要是另一篇新华社电稿《“神秘”的“超生罚款”》,文中追记律师发起信息公开申请之事:“今年7月,浙江碧剑律师事务所律师吴有水致信31个省份的计生、财政部门,申请公开社会抚养费收支、预算等相关信息。吴有水只收到了17个省份的2012年度社会抚养费征收总额,共计165亿元。其他14个省份或不予回复,或直言不能公开。至于支出情况,没有一个省份愿意公开。就19家省级计生部门、12家省级财政部门未在法定期限内公开社会抚养费信息,吴有水已致函国家人口计生委和财政部,提起行政复议。北京瑞风律师事务所律师黄溢智说,那14个未回复或不公开的省份肯定是征收社会抚养费的,因此他们14名律师联名致信审计署,申请信息公开,询问社会抚养费的收支情况是否属于审计事项”。
于是,以“无一省份愿公开‘超生罚款’支出情况”为标题,新京报强调“记者调查社会抚养费征收乱象,存不开票据、私自议价”:“‘对计生部门而言,有两个互相‘打架’的任务指标:一是人口控制指标,二是社会抚养费征收指标。’吴有水说,一些地方为了多收钱而鼓励超生,村干部可以拿提成;一些地方不按标准征收,搞‘降价促销’。近日,河南西平县一场意在清查党员干部职工违法生育情况的活动,暴露了当前基层计生工作中存在的‘收钱放生’、不开票据、私自议价等乱象”。
“去年8月,有媒体报道称,社会抚养费疑遭计生部门挪用,15名学者建议废除”——京华时报更是提及一年前的旧闻。当时,21世纪经济报道发稿称,在那份寄往全国人大的《尽快启动<人口与计划生育法>全面修改的公民建议书》中,矛头之一即是社会抚养费制度:“取消或废除社会抚养费制度,不仅体现了对生育权作为基本人权的保护,还能避免现行社会抚养费制度实施过程中的不公平和不平等现象……在实际运转过程中,由于缺乏规范,社会抚养费在基层政府变形手法不断。诸如基层计生部门挪用抚养费,填充乡镇财政,甚至以入账、不入账形式贪污;还有一些计生人员利用抚养费寻租”。
不仅借用新华社火力向社会抚养费制度发起挑战,京华时报还自配头条评论《社会抚养费不能成糊涂账》:“面对问题和质疑,更需要向公众交出‘明白账’。资金去向具体是哪些?收支两条线是不是严格落实了?放水养鱼、钓鱼执法等现象是不是得到了有效治理?这些资金在各地到底是如何征收、使用、管理的?只有对诸如此类的问题给出明确而详细的答案,才能解开公众心中的问号,也为社会抚养费的健康运行把准脉、找对路”。
看着新华社带领中国媒体声声质问“超生罚款”都用到哪儿了,梁建章应该会感到欣慰。作为携程网联合创始人和董事局主席,这位富豪在工作之余更醉心于倡导人口政策改革,为此,他特意在微博账号名字中加上了“关注人口问题”的后缀,留言中也几乎全是对中国人口老龄化危机的焦虑:“中国人一度占人类的三分之一,如今不到五分之一,而我们的新生儿仅略过世界的十分之一。即使立即全面放开,若不强势鼓励生育,至本世纪末将降为几十分之一。如果一个政策太过荒唐,尤其代价巨大,人们反而难以相信它会是错的”;“人口多并不表示一定会强大,但人口急剧萎缩则一定预示着衰亡。一个文明或种族,不论其科学、文化或社会发展的成就有多高,如果在繁衍后代长期处于劣势,最终必将没落。西方社会精英对此非常清楚,西方社会学之父孔德就曾断言,‘人口即命运’”;“科斯认为中国实行的独生子女政策是他听过的最奇葩的政策,具有潜在的毁灭性影响。计划生育破坏了家庭,最终会破坏经济”。
周一,从新京报处得知“14名律师致信国家审计署追问社会抚养费去向”后,已经成为中国人口问题领域最重要民间意见领袖的@梁建章-关注人口问题又是第一时间转发,并且还为“姚明若超生得交10.8亿”的说法,流下一滴冷汗:“计生委说征收社会抚养费的理由是‘多出生人口侵占了较多的社会公共资源。’如果姚明超生一个孩子,难道这个孩子会占用价值10.8亿元的‘社会公共资源’?”
是新浪昨日专题《神秘的“社会抚养费”》让梁建章生此感慨。这家门户的编辑公子北开宗明义,“难以服众的收费理由——到底是谁抚养孩子?”:“湛江市的英语翻译何亚福曾专门写了一篇《停止征收“社会抚养费”的建议》,文中他连提十大质疑:难道超生婴儿所使用的‘社会公共资源’是社会免费提供的吗?丁克家庭连一个孩子也没有,为国家节省下的那部分‘社会抚养费’,国家是否应该返还?农村家庭有一儿一女,先生女后生儿,就不算‘侵占了较多的社会公共资源’,但先生儿子后生女儿,为何就‘侵占了较多的社会公共资源’?……《投资者报》助理总编辑勾新雨也曾一针见血地指出:‘社会抚养费本身的理由就不成立,中国又不是像北欧那样的高福利国家,甚至不像俄罗斯等国家,对小孩都有奶粉等补助,中国的小孩绝大部分都是家庭自己承担抚养支出的,政府既没有尽到社会抚养的义务,社会抚养费又从何而来’”。
要求有关部门扪心自问“这个社会到底抚养了普通民众多少”之后,新浪还要指出,收费效果其实是“变相鼓励超生”:“在高昂的‘社会抚养费’的威慑下,部分有财力的中产阶级,纷纷选择出国或赴港生子……没钱出国的人们纷纷自动选择到人均收入很低的农村地区去缴纳‘社会抚养费’,这给了地方基层计生部门很大的权力寻租空间……只要有钱,总是能生的,但若没钱,要么让生下来的孩子沦为黑户,要么连孩子出生的机会都会被血腥剥夺,这里面已经有太多太多的惨烈故事,我们不忍再提”。
结尾处,公子北又提到了那个只要一谈计生话题就会被痛斥的群体:“正如上海大学社会学教授顾骏所指出,每当提到人口政策改革时,必有反对的声音,其中主要以党政官员为主。21世纪经济报道的一篇报道曾透露,‘单独二胎’政策遭到了几个省份省委书记的反对。理由大致相近:人口突增,不利于环境、资源、城镇化、就业、人均国力和人均生活水平等很多问题的解决。对此顾骏表示:想当年,独生子女政策的推进何其迅速,如今退出却何其艰难,原因之一在于政策造就了一个庞大的‘既得利益集团’。20年后人口结构的严重失衡,能让有关部门和官员放弃嘴边的奶酪,而对‘单独二胎’高抬贵手吗?”
最终,还是刘洪波老辣。通过成都商报专栏,他一语道破:社会抚养费是否绑架了计生政策?
5 9 月, 2013
超生罚款糊涂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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